小丫鬟所說晴雯為芙蓉之神事乃利用傳說創(chuàng)新。宋代歐陽修《六一詩話》:“[石]曼卿卒后,其故人有見之者,云:恍忽如夢中言:‘我今為鬼仙也,所主芙蓉城。’欲呼故人往游,不得,忿然騎一素騾,去如飛。”此故事,作者的友人敦敏也曾用過!俄S詩鈔·弗(弓中間加一豎杠)宅三卜孝廉》詩:“大暮安可醒,一痛成千古。豈真記玉樓,果為芙蓉主。”誄:歷敘死人生前行事,在喪禮中宣讀的一種文體,相當于現(xiàn)在的悼詞。晉代陸機《文賦》述文體之特點說:“誄纏綿而凄愴”。
在第七十七回至七十八回里,寶玉身邊的侍女,也是他最親密的女友晴雯遭到王善保家的誣陷,被王夫人趕出大觀圓,凄慘地病死在她表兄家里。寶玉聞訊,悲不自勝,寫了這篇情誼深長的祭文來哀悼她。因小丫鬟信口胡謅說晴雯死后作了專管芙蓉花的花神,這正好稱了寶玉的心,就把晴雯當作芙蓉花神來祭奠。
寶玉)想了一想:“如今若學(xué)那世俗之奠禮,斷然不可。竟也還別開生面,另立排場,風(fēng)流奇異,于世無涉,方不負我二人之為人。況且古人有云;‘潢污行潦、蕷蘩蘊藻之賤,可以饈王公,薦鬼神。’原不在物之貴賤。全在,心之誠敬而已。此其氣也。二則誄文挽詞,也須另出己見;,自放手眼,亦不可蹈襲前人的套頭,填寫.幾字搪塞耳目之文;亦必須灑淚泣血,一字一咽,一句一啼,寧使文不足悲有余,萬不,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。況且古人多有微詞;非自我今作俑也。無奈今之人全惑于‘功名’二字,故尚古之風(fēng)一洗皆盡,恐不合時宜,于功名有礙之故也。我又不希罕那功名,不為世人觀閱稱贊,何必不遠師楚人之《大言》、《招魂》、《離騷》、《九辯》、《枯樹》、《問難》、《秋水》、《大人先生傳》等法,或雜參單句,或偶成短聯(lián),或用實典,或設(shè)譬寓,隨意所之,信筆而去,喜則以文為戲,悲則以言志痛,辭達意盡為止,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間哉尸寶玉本是個不讀書之人,再,心中有了這篇歪意,怎得有好詩好文作出來。他自己卻任意纂著,并不為人知慕,所以大肆妄誕,競杜撰成一篇長文。(參戚序本、庚辰本校)
這里,“古人多有微詞,非自我今作俑也”一句,特別值得注意。它明白地告訴我們誄文是有所寄托的。所謂“微詞”,即通過對小說中虛構(gòu)的人物情節(jié)的褒貶來譏評當時的現(xiàn)實,特別是當時的黑暗政治。何以見得呢?所引為先例的“楚人”作品,在不同程度上都是諷喻政治的。而其中被誄文在文字上借用得最多的是屈原的《離騷》,這并非偶然!峨x騷》的美人香草實際上根本與男女之情無關(guān),完全是屈原用以表達政治理想的代詞。
清代與“百家爭鳴”的戰(zhàn)國時代的情況大不一樣,特別是雍正乾隆年間,則更是文禁酷嚴,朝野惴恐。稍有“干涉朝廷”之嫌,難免就要招來文字之禍。所以,當時一般人都不敢作“傷時罵世”之文,“恐不合時宜,于功名有礙之故也”。觸犯文網(wǎng),丟掉烏紗帽,這還是說得輕的。曹雪芹“不希罕那功名”,“又不為世人觀閱稱贊”,逆潮流而動,走咱己的路,骨頭還是比較硬的。
當然,要在這樣環(huán)境之下,揭露封建政治的黑暗,就得把自己的真實意圖巧妙地隱藏起來,“尚古之風(fēng)”、“遠師楚人”、“以文為戲”、“任意纂著”、“大肆妄誕”、“歪意”、“杜撰”等等,也無非是作者護身的鎧甲。借師古而脫罪,隱真意于玩文,似乎是模擬,而實際上是大膽創(chuàng)新,既幽默而又沉痛。藝術(shù)風(fēng)格也正是由思想內(nèi)容所決定的。
明了這一點,就不難理解,為什么在這篇表面上寫兒女悼亡之情的誅文中,要用賈誼、鯀、石崇;嵇康、呂安等這些在政治斗爭中遭禍的人物的典故。為什么這篇洋洋灑灑的長文既不為秦可卿之死而作;也不用之于祭奠金釧兒,雖然她們的死,寶玉也十分哀痛。
。ň覆乇镜谄呤呕兀。這本采從作者在小說中安排芙蓉花叢里出現(xiàn)黛玉影子、讓他們作不吉祥的對話等情節(jié)中,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。的確,作者在藝術(shù)構(gòu)思上,是想借晴雯的悲慘遭遇來襯托黛玉的不幸結(jié)局的:晴雯因大觀園內(nèi)出了丑事,特別是因她與寶玉的親近關(guān)系而受誹謗,蒙冤屈,將來賈府因?qū)氂耜J出“丑禍”而獲罪,黛玉憑著她與寶玉的特殊關(guān)系,也完全有可能蒙受某些詬辱的。“似讖成真”的《葬花吟》中“強于污淖陷渠溝”的話,怕也不是無的放矢吧。晴雯是寶玉不在時孤單地死去的,而且她的遺體據(jù)說是因為“女兒癆死的,斷不可留”,便立即火化了。黛玉也沒有能等到寶王避禍出走回來就“淚盡”了,她的詩句如“他年葬儂知是誰?”“花落人亡兩不知”,“一聲杜宇春歸盡,寂寞簾櫳空月痕”等等,也都預(yù)先透露了她“紅斷香消”時無人過問的情景。她的病和晴雯一樣,卻死在“家亡人散各奔騰”的時刻,雖未必也送入“化人廠”,但總是返柩姑蘇,埋骨“黃土垅中”,讓她“質(zhì)本潔來還潔去”。“冷月葬花魂”的結(jié)局,實在也夠凄涼的了。脂評特指出誄文應(yīng)對照“黛玉逝后諸文”看,可知寶玉“一別秋風(fēng)又一年”后,“對境悼顰兒”時,也與此刻“汝南淚血,斑斑灑向西風(fēng);梓澤馀衷,默默訴憑冷月”的景況相似。當然,使她們同遭夭折命運的最主要的相似之處,還是誄文所說的原因:“固鬼蜮之為災(zāi),豈神靈之有妒?”在她們的不幸遭遇中,作者都寄托著自己現(xiàn)實的政治感慨。這可以說,與我們現(xiàn)在所見續(xù)書中寫黛玉之死的情節(jié)毫無共同之處。
作者在誄文中表現(xiàn)出強烈的愛憎態(tài)度:用最美好的語言,對這個“心比天高,身為下賤,風(fēng)流靈巧招人怨”的女仆加以熱情的頌贊,同時毫不掩飾自己對慣用鬼蜮伎倆陷害別人的邪惡勢力的痛恨。但是,由于作者不可能科學(xué)地來認識封建制、度的吃人本質(zhì),所以,他既不能了解那些他加以類比的統(tǒng)治階級內(nèi)部斗爭中受到排擠打擊者,與一個命運悲慘的奴隸之間所存在著的階級區(qū)別,也根本無法理解邪惡勢力就產(chǎn)生于這一制度的本身;要拔除這種邪惡勢力,就必須從根本上消滅人剝削人、人壓迫人的社會制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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